现在的局势混乱而动荡。不同于此前针对中国、欧盟的钢铝汽车等精准打击,特朗普政府 4 月 2 日抛出的关税新政直接将 60 多个国家的上万亿美元商品纳入征税清单,要求最低缴纳 10% 的 " 互惠税 ",否则将面临更高惩罚。
这标志着全球贸易规则正从 " 局部冲突 " 转向 " 全面战争 ",美国企业采购中国商品的综合成本将飙升至 54%(未获豁免的情况下),叠加对委内瑞拉石油交易国的拟议加征,税率可能突破 74% ——相当于在原价上直接翻倍。
美国东部时间 4 月 7 日,特朗普又宣布如中方不取消 34% 报复性关税,将对中国加征 50% 额外关税。
如此演进," 关税套娃 " 效应其实已经降临。新税叠加原有的 232 条款(钢铝 25% 关税),形成多重征税的 " 死亡螺旋 "。以汽车为例,在原有 25% 关税基础上再叠加新税,进口成本将呈几何级数攀升。
白宫精心设计的豁免清单更暴露战略意图:药品、半导体、关键矿产等 " 卡脖子 " 领域获得保护,既维持产业链安全,又迫使其他国家在谈判桌上让步,俨然把全球供应链当成了政治筹码。
全球贸易就此进入 " 开盲盒 " 时代,企业决策者面临多重不确定性。
还有一层颇为危险的是,当关税战蔓延到云计算、流媒体等数字经济领域,就相当于在全球最肥沃的数字土壤里埋下地雷。
各国反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欧盟会不会用 " 数字服务税 " 瞄准苹果、谷歌等科技巨头?中国会不会重启稀土牌,直击美国制造业软肋?可以预见,未来贸易战将突破货物贸易范畴,向技术、金融、数据等更深维度蔓延。
对企业而言,所有 CEO 的办公桌上都应该摆着这样的预案:按 70% 关税测算的成本红线,在东南亚、墨西哥建立的 " 关税缓冲区 ",以及将关税政策与总统支持率挂钩的政治风险预警系统。
这场风暴最终将走向何方?尤其是在关税沦为政治秀场的道具的时候,经济学家的计算器就显然易见的失灵了。但有一点确定无疑,全球贸易的 " 低摩擦时代 " 已彻底终结,每个企业都需要学会在关税的荆棘丛中向上成长。
关税这一诞生于重商主义时代的政策工具,在 21 世纪的全球化棋盘上重新落子,特朗普政府将这针保护主义的毒药正式注入全球化的血管。
但要切实全面地了解特朗普这一次的关税逻辑,我们首先要了解 " 关税 "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关税本质上是一道国家自主掌控的 " 经济阀门 "。它的核心逻辑可以拆解为三个层面:
防御性盾牌原理 :国家通过抬高进口商品价格(关税),人为制造国内外产品的价格差。这相当于在经济战场上画出一块 " 保护区 ",让本国企业获得价格优势缓冲带。但就像给温室加装玻璃顶棚——既遮住了外界的风雨,也隔绝了自然阳光的滋养。
双向能量转换:关税在拦截外部竞争的同时,也悄然改变着国内经济能量的流动方向。保护下的企业可能获得喘息空间,但也会弱化进化动力;消费者看似维护了就业机会,实则承受着商品选择减少与价格抬升的隐性代价。这种能量守恒的转换,最终塑造出独特的市场生态系统。
整个过程如同精密的天平调节:国家不断在产业保护、消费福利、外交利益三个秤盘上增减砝码,寻找那个随时空变化的动态平衡点。但真正的挑战在于,这个天平本身摆放在全球化的震动台上——任何局部调整都可能引发不可预见的连锁震颤。
那么,特朗普向世界递出刀尖,难道真的不懂个中厉害?那必然不是。
在关税这场豪赌中,特朗普比谁都清楚骰子的重量。当他挥动关税大棒时,底特律流水线上的焊接火花与沃尔玛货架上的涨价标签,不过是其政治方程式里的两种变量——前者能激活锈带州的选民肾上腺素,后者则被计入 " 必要牺牲成本 "。
特朗普的关税本质上是试图以单边力量改写国际贸易的底层结构。通过将关税定义为 " 公平性校准器 ",其真实意图在于重构全球价值链的议价权分配形式。
这种操作并非单纯的经济保护,而是将关税异化为一种 规则暴力工具 ——通过强行重置进口商品的价值评估坐标系,迫使贸易伙伴在美国主导的定价体系中重新定位自身坐标。这种规则重塑背后,暗含着对现有多边贸易体系合法性的系统性消解。
在年初的任命听证会上,财政部长斯科特 · 贝斯特系统阐释了特朗普政府关税政策的三大战略维度。
他指出,首要目标是构建 " 对等反制机制 ",通过镜像关税消除国际贸易体系中的歧视性壁垒;其次是将关税工具纳入联邦财政框架,以期通过进口税收增量缓解减税政策带来的中长期收支压力;最后强调其作为 " 经济外交杠杆 " 的战术价值,例如通过调整关税税率向墨西哥施加压力,要求其强化芬太尼类毒品管控等跨境议题合作。
所以,我们看深一点,从中大概就可以看出,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始终围绕三大核心目标展开: 重塑贸易规则、填补财政缺口、构建外交筹码 。这一政策表面宣称 " 让美国再次伟大 ",但实则是缠绕着复杂的利益链条与系统性的风险。
特朗普政府认为,美国长期遭受贸易伙伴的 " 不公平对待 "。例如日本、德国等国家对美商品征收高关税,而美国却未对等反击,这种失衡被定义为 " 国家耻辱 "。
特朗普提出对进口商品加征关税,试图通过抬高外国商品成本,迫使企业将生产线迁回美国,企图 重塑贸易规则——这种逻辑在汽车产业尤为明显。若进口车因关税涨价,消费者可能转向本土品牌,进而刺激美国制造业复苏。
但明显美国的民众、企业对这一套很不感冒,甚至对其造成一定冲击。美国汽车工业依赖全球供应链,强行搬迁工厂将导致生产成本飙升。以福特汽车为例,其一款车型的零部件来自 12 个国家,若全改由美国生产,单车成本恐上涨 30%。
关税推高的进口商品价格最终由美国消费者买单。2023 年数据显示,对华关税已使美国家庭年均多支出 1300 美元,中低收入群体首当其冲。这种 " 保护就业 " 与 " 物价上涨 " 的悖论,暴露出美国市场、社会上在关税政策的内部分歧。
为延续 2017 年减税政策,特朗普团队将关税包装成 " 自动提款机 ",去填补其财政黑洞。经济顾问彼得 · 纳瓦罗声称,未来十年关税可创收 6 万亿美元,甚至暗示用关税替代所得税。
现实数据揭示出巨大落差,2024 年美国关税收入仅 770 亿美元,占联邦总收入 1.57%。即便实施 20% 全面关税,税收基金会测算其十年累计收入仅 3.3 万亿美元,不及财政缺口的三分之一。
而且,关税会抑制进口规模,反而会缩减税基。例如 2018 年对华 2000 亿美元商品加税后,相关品类进口量下降 13%,关税收入增幅不及预期。这种 " 杀鸡取卵 " 的财政策略,本质是通过消费品涨价向民众变相征税,而减税红利持续流向富豪与企业,形成隐秘的财富转移机制。
在外交上, 特朗普将关税武器化为 " 非对称威慑工具 ",试图在贸易、移民、禁毒等跨领域议题上施压。2019 年威胁对墨西哥加征关税迫使其拦截非法移民,2024 年拟对中国电动车课以 100% 关税以遏制芬太尼流通,这些案例无一不显示美国在关税上的态度,已经演变为 " 捆绑式谈判筹码 "。这种策略短期可能有所成效,例如墨西哥在关税威胁下日均拘捕移民数量激增 40%,但其代价是透支国家信用。
历史的教训,特朗普也不可能不知道,例如,2023 年美国对欧盟钢铝加税后,欧盟立即对哈雷摩托、波本威士忌等标志性产品报复性征税,导致肯塔基州蒸馏酒业损失 23 亿美元。严重的是,全球贸易战一旦爆发,可能重演 1930 年《斯姆特 - 霍利关税法》的灾难——当时全球贸易量暴跌 66%,加剧了大萧条蔓延。如今中美欧的 GDP 总和占全球 60%,任何关税持续升级、对抗都可能引发系统性危机。
从这方面看,特朗普所领导的班子依然选择走这条道路,明显是抱有侥幸心理的,同时也证明了其利益团体当下实际上对解决美国国内庞大的社会基础问题的乏力,转移矛盾,或者说是引爆一个更大的矛盾,冲击问题本身,就成了他们的激进选择。
这实际上只是一次豪赌:用短期疼痛换取 " 美国优先 " 的重构。但现实数据表明,这种策略更像给病体注射兴奋剂——制造业回流幻象背后,是通胀压力加剧、盟友信任瓦解、全球供应链紊乱的多重危机。当关税从经济工具异化为政治表演道具时,其最终代价将由普通民众承担。历史反复证明,筑墙者终将被高墙所困,单边主义的狂欢往往以所有人的失血告终。
美国关税政策的演变史,本质上是一部国家利益与全球秩序不断碰撞的暗黑启示录。从 1789 年第一笔关税开始,这个国家就陷入了一个自我循环的悖论:用筑墙的方式追求强大,却在墙内豢养出更危险的敌人。
华盛顿签署首部关税法时,绝不会想到 200 多年后的政客们仍在重复同样的剧本——以保护之名行分裂之实,用短期利益造就长期危机。
当特朗普对价值 180 亿美元的中国电动车加征 100% 关税时,白宫或许认为这是对 19 世纪 " 麦金莱模式 " 的致敬——当时关税占联邦收入 50%,但忽略了一个关键事实:1913 年美国 GDP 仅 365 亿美元,而如今已达 28 万亿美元,关税的经济比重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当年 50% 的高关税直接催生出垄断托拉斯,最终迫使政府不得不用反垄断法拆解自己亲手喂养的巨兽。
历史的讽刺在于,今天对半导体产业的保护政策,正在制造新时代的 " 标准石油 ",这些被关税温床孵化出的科技寡头,终将成为自由市场更顽固的阻碍者。
1890 年麦金莱关税将税率推至 50% 时,美国钢铁产量正以每年 18% 的速度狂飙,表面繁荣下却暗藏致命病灶——卡内基的钢铁帝国在关税保护下吞噬竞争对手,最终形成垄断定价权,导致铁路建设成本暴涨 30%。
这种 " 保护—垄断—反噬 " 的死亡螺旋,在 21 世纪变换形态重新登场。当拜登政府将半导体关税与《芯片法案》捆绑,台积电、三星们蜂拥至亚利桑那州建厂时,看似重现了汉密尔顿的工业蓝图,实则编织着更危险的依赖网络。这些享受 530 亿美元补贴的晶圆厂,正在用天价成本透支未来,就像 19 世纪受关税庇护的纺织厂,最终在全球化浪潮中沦为废墟。
1930 年,当那部将 2 万种商品关税提到 59% 的法案通过时,其支持者不会想到爱荷华州的猪肉在欧洲市场会大幅涨价,底特律的汽车零件在加拿大被征报复性关税。这场 "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 的闹剧,在数字时代被技术性复刻:美国对华光伏组件加征关税,直接导致得克萨斯州太阳能电站建设成本激增,项目延期引发的电力缺口,又迫使该州重启封存的燃煤电厂。
现代关税战已超越单纯商品范畴,演变为供应链的核弹——中国对镓、锗的出口管制,直接瘫痪了美国相当一部分的半导体生产,这种精准打击让 1930 年代的贸易报复显得原始而笨拙。
我们再经由现在的境况,去看历史给出的注脚,分明可以看见隐藏在关税博弈背后的,是资本主义世界难以启齿的终极矛盾。
1947 年 GATT 签署国们欢呼自由贸易胜利,但 70 年后全球化的反噬应声而至。墨西哥在 NAFTA 框架下成为美国制造业外包天堂,却又导致俄亥俄州制造业时薪停滞在 1980 年水平;中国加入 WTO 后吸纳全球产业链,最终催生出能对波音发起挑战的 C919。这种 " 制度性搬石砸脚 " 的荒诞,在关税政策上达到顶峰——美国亲手建立的多边贸易体系,如今正被自己的关税大锤砸出裂痕。
其实,总结规律,可以知道当代保护主义最危险的变异,是与金融资本的媾和。19 世纪的关税收入养活了联邦政府,21 世纪的关税却成为华尔街的套利工具:每当白宫释放加税信号,大宗商品期货市场便掀起惊涛骇浪,2023 年中国电动车关税传闻期间,锂矿期货价格单日振幅达 18%,高盛通过跨市场对冲狂揽 3.2 亿美元。
另一层面,是科技关税重构了知识产权霸权。美国禁止 ASML 向中国出售 EUV 光刻机,台积电的 5 纳米芯片代工费直接暴涨 50%,这些超额利润最终通过股市回流华尔街,完成了一场 " 技术封锁—垄断溢价—资本回流 " 的完美收割。这是一种新型的殖民主义,比 19 世纪的炮舰政策更脏,更残酷。
从 1789 年汉密尔顿用关税哺育工业婴儿,到 2024 年政客们挥舞关税大棒,美国始终在保护与开放之间摇摆。但历史规律清晰可见:凡是试图用高墙隔绝外部竞争的时期(1828、1930、2018),最终都引发更严重的经济内伤;而真正强大的美国(1945-1970),恰恰诞生于拆除关税壁垒、拥抱全球化的进程中。
当芯片法案、钢铝关税、新能源保护政策构筑起新时代的 " 数字高墙 " 时,美国或许正在重蹈镀金时代的覆辙——养出一批依赖政府输血的垄断巨头,却输掉整个时代的创新竞赛。毕竟,1492 年哥伦布扬帆时,最坚固的船坞也造不出发现新大陆的帆船。
当前,全球贸易体系正经历着自 1947 年《关税与贸易总协定》生效以来最重大的变革。美国总统的决策似乎背离了 " 最惠国 "(MFN)原则,该原则要求世界贸易组织(WTO)成员国之间相互给予平等的关税待遇(除非存在自由贸易协定)。
世界银行测算显示,该政策若持续 12 个月,可能直接拖累全球贸易总量 3.8%,并引发供应链中断的乘数效应。作为深度嵌入全球产业链的制造业大国,我国既面临出口成本激增的挑战,也需要在变局中捕捉产业升级的机遇。
实际上,美国众多贸易伙伴可能采取的反制措施或将宣告 MFN 原则的终结,并开启一段以国家为特定对象的、针对特定关税税率及实施方案的长期双边谈判时期。
在此背景下,每一项 " 贸易协议 " 的范畴仅限于协议双方。这些谈判所涉及的考量因素已超越了单纯的经济学范畴,延伸至边境安全、移民政策乃至国防开支等多个领域。
因此,对竞争对手在关税影响下的成本结构进行全面而深入的理解显得尤为关键。
新关税政策的实施可能促使传统贸易伙伴寻求新的联盟伙伴,并构建更为紧密的贸易关系,从而将美国排除在外。据报道,韩国、日本及中国已着手筹划联合应对策略,类似情况也发生在加拿大与墨西哥之间。
企业需密切关注、深入分析并可能积极参与塑造众多独立的 " 贸易协议 "。这一过程将涉及财务、人力及技术资源的重新配置,以及新专业知识的积累或获取。
具备 " 地缘政治影响力 " 的企业将更有可能从容应对当前的贸易逆风。众多企业已组建专项团队,致力于制定基本的短期缓解策略,特别是定价策略调整以及与供应商共同分担成本负担的可能性。鉴于该领域的竞争性,对竞争对手在关税影响下的成本结构进行充分了解至关重要。此外,企业管理层还需深入评估长期高关税政策对其供应链及制造网络的具体影响。相关考量因素包括:
累积关税将导致实际影响远超多数人的预期,因此企业需迅速行动,制定并实施有效的缓解策略。
美国是否会针对特定国家或产品实施关税豁免政策?特朗普政府初期曾对四种情形给予关税豁免,包括特定产品的个别豁免及整个来源国的全面豁免。然而,申请豁免不仅成本高昂且耗时漫长,且无法确保获得有利结果,同时豁免政策通常设有有效期。
新关税政策可能推高美元汇率(尽管初期影响可能为负面),并导致原材料成本上升,进而削弱美国作为全球出口制造基地的竞争力。来自中国、欧洲及其他市场的竞争对手将迎来难得的市场扩张机遇,需尽快明确如何通过非美国工厂为全球市场提供服务。此外,美国服务行业亦可能面临关税压力。
美国企业是否会扩大国内生产布局?
外资或中国出海企业是否会加大对美国制造业的直接投资?
美元汇率将如何变动?
国会是否会降低企业税率?
当前关税政策是否将持续五年或十年之久?
机器人技术等创新能否有效降低重启工厂的人工成本?
未来 12 至 18 个月内,监管放松所带来的正面效应是否能够抵消其他领域的成本上升?
这些问题是值得企业现在、之后深思,长期做判断的。
若特定国家关税及双边谈判成为新常态,企业在供应链与制造基地布局方面的灵活性将愈发重要。企业如何在不增加成本负担的前提下,增强供应链与网络的韧性与灵活性?关于低成本生产及供应商价值贡献的传统观念或许需要重新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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